DON'T LET OUR YOUTH GO TO WASTE

喝杯咖啡，我和你聊李屏賓

每個人在不同的領域上多少都有個啟蒙老師，不多不少，一個領域差不多就一個。好多時候，不少如我輩也說過，人生二十五來歲才開始，思想漸開，熟與不熟的事情，過了這樣的年紀，每個人其實都是一樣的。而我常覺得，自己總是晚了幾步拿了張成人票，來到了大人世界的入口處，面與微笑地，一步一伐慢步走進，不瀟灑卻很誠懇。

李屏賓─電影攝影師，曾入圍金馬獎最佳攝影九次提名，拿下其中的五座─是我今年才認識的攝影師。粗獷的體魄一襲黑色皮膚，蓄短腮巴鬍，像是個挑磚大漢，但這外表之下卻有著對光影捕捉的一份細膩及藝術的感悟力。而工作的態度總讓人覺得不卑不亢，可以幽默令人舒適，可以專注而認真，可以不停的觀察不停的拍。與他合作過的香港導演王家衛，日本導演行定勳與台灣的侯孝賢都如此描述他們眼中的李屏賓-Mark Lee。

對於攝影的領域像是一束光從頭上掠過，影像如同意境如同氣氛感覺，如同意義。光線的反差，色彩的層次，那些微妙的多一點與少一點；這是知道攝影師李屏賓的故事之後，並且約略看完去年十一月底他自己出版《A Poet of Light and Shadow》(光影詩人 李屏賓)的書所有的小心得。

當然，在談他之前，還是不得不提及最初唯一讓我特別感動的德國大男孩─Paul Henschel，至少至今無法忘記第一次在看到他的作品(右方)之後，整整幾個小時不由自主的，情緒像被那是很搖遠手都無法觸及的世界縮成一小照攝孔，模不清也朦朦朧朧的。觀賞他的作品彷彿他的那一內心地帶不屬於我所看到的，華麗而寫實。然而，他依然離我搖遠。

李屏賓的攝影記事裡頭我所沾染的電影並不多，迄今他一共參予了五十三部電影攝影部份。如果以六、七年級生來看，較為印象的是八零年代的《魯冰花》、《蹈草人》，九零年代的《女人四十》、《海上花》，而最值得矚目的是零一年的《花樣年華》。眾所皆知的，這部電影連得三座坎城影展、金馬獎、亞太影展最佳攝影大獎，使得李屏賓蹤身一躍成了許多導演爭相邀請的攝影師。

果不其然的，現在細細回想，我對《花樣年華》電影欣賞之處，其實不是王家衛電影裡頭的梁朝偉與張曼玉是什麼樣情感佳人，也不是1962年的香港，由一棟聚居上海人的大廈的生活文化如何。而是這部電影深植我心的是復古的場景與李屏賓的所捉到氛圍影像，那像是個味道，經由影像聞到那一時代的生活氣味，他抓到了繁華似水香港中的上海，更真正營造了時間流動過後才能體現的影像視覺。我以為，這是否為影像的魅力，傳達觸動人心的媒介。

藝術就是順勢而為
太過俗常的言語就是天時、地利、人和；這不僅用在開啟戀愛中相交歡的人們，藝術也是一樣。李屏賓拍片時所遇到的資金問題、行程問題、租約問題，堪稱一絕的就是天候問題：當他想拍綠油油的山巒，大青小草的牧地，老天就給他一個雪天；當他需要靜止醇厚的田野，老天就給他一個風婆婆，讓他不笑自知，一笑整個攝影組人仰馬翻。所以他常說：「跟預期不一樣的天氣，那就拍吧，老天送的機會怎麼不拍呢？」

漸漸也讓我發現，我們不能完美以暇任何創作的可能，不論退一步或進一步都能有個平衡點存在，我們得發現那個地方在哪。

自言自語的凝視
攝影就像是用影像說話，不斷反芻自身的孤獨，把思緒全然投進一面影像裡，由影像說話，影像溝通，影像透露，影像宣洩，即便成了一種無助的狀態，影像都能天馬行空走一遭，讓孤獨的人有了出口。李屏賓：「在國外拍片，有時候你沒有說話的對象，只有自語自語，所以隨手拍一些東西是一種情緒一種紓解，一種紀錄。而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孤獨的。」

家人永遠是最後的掛念
2008年李屏賓在異地拍新片子時，一個忙錄的下午之後，看見手機裡有二十幾通未顯示來電號碼的電話，接著突如其來的焦慮脹滿他的心裡，他一直以為是不是家人發生什麼急事，從未這樣感到憂慮惶恐。緊接著再次接到電話時，才得知他被頒獲了第十二屆國家文藝獎。伴隨而來的喜愉與榮譽讓他真切的明白，其實，家人一直是他最後的掛念。

A Poet of Light and Shadow
我不知道Mark Lee接下來的人生要如何走去，即使他花了大半輩子時間用光影呼吸，成了光影詩人。走了巴黎，漫遊紐約，腳落過上海；《紅氣球》、《千禧曼波》、《挪威的森林》；光線的霧氣，鏡頭的言語，聚光與泛光，無論如何，我會記得他是我第一個攝影領域的啟蒙先驅，讓我知道那個幻眩的世界，確實存在。

 

創作就是激發你懂與不懂，
或者是在瞬間你對這個世界的一種角度與看法、一種風險、一種嘗試在裡面。

The process of creation challenges what you know and what you don't.
In an instant,
it makes you look at the world from a certain perspective,
with a certain risk and sense of experiment.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  Mark Lee Ping-Bing 李屏賓